作者:馮靜(天主教輔仁大學社會學系碩士班研究生)
引言人:江斐琪(佛光大學社會學系兼任助理教授)
因為中國學生來臺就讀人數年年激增,好一陣子,「陸生 VS 臺灣」一類的文章(或者影片),在網際網路俯拾即是。比如用Google搜尋「陸生 臺灣」,只花0.59秒,就搜尋出76200項結果。可見其熱烈的程度。本文作者馮靜雖然是中國來臺學生,這篇文章,〈「不要拿著別人的地圖,找自己的路」:一個重返校園者的自述〉,嚴格說起來並不屬於「陸生 VS 臺灣」這一類的文章。
說馮靜的文章不屬於「陸生 VS 臺灣」一類的文章,主要是馮靜這篇文章的主軸並不在比較「臺、中」的異同,也不是中國學生在臺灣的所思所想(雖然多少也會帶到一些),而是從一個有著13年工作資歷的36歲中國女子的立場出發,企圖解釋,為什麼她要「離職重返校園」、為什麼選擇「臺灣」、又為什麼選讀的是「社會學」而非她過往的專業。
而,由於馮靜採取的是「自我審視」的立論方式,側重描述個人的「感覺」,雖然文章也企圖從「校園」和「年齡」這些點切入,不過,可能因為字數而自我設限,多數只輕輕點到,並未深入,誠屬可惜。所以,如果你是想從中找尋「36歲的女子放棄工作重回校園將會面對哪些問題,以及作者又如何面對處理這些問題」,抑或想一窺那類「陸生 VS 臺灣」文字經常呈現出來對臺灣的愛恨情仇的讀者,只能說一聲,抱歉了!
因為中國學生來臺就讀人數年年激增,好一陣子,「陸生 VS 臺灣」一類的文章(或者影片),在網際網路俯拾即是。比如用Google搜尋「陸生 臺灣」,只花0.59秒,就搜尋出76200項結果。可見其熱烈的程度。本文作者馮靜雖然是中國來臺學生,這篇文章,〈「不要拿著別人的地圖,找自己的路」:一個重返校園者的自述〉,嚴格說起來並不屬於「陸生 VS 臺灣」這一類的文章。
說馮靜的文章不屬於「陸生 VS 臺灣」一類的文章,主要是馮靜這篇文章的主軸並不在比較「臺、中」的異同,也不是中國學生在臺灣的所思所想(雖然多少也會帶到一些),而是從一個有著13年工作資歷的36歲中國女子的立場出發,企圖解釋,為什麼她要「離職重返校園」、為什麼選擇「臺灣」、又為什麼選讀的是「社會學」而非她過往的專業。
而,由於馮靜採取的是「自我審視」的立論方式,側重描述個人的「感覺」,雖然文章也企圖從「校園」和「年齡」這些點切入,不過,可能因為字數而自我設限,多數只輕輕點到,並未深入,誠屬可惜。所以,如果你是想從中找尋「36歲的女子放棄工作重回校園將會面對哪些問題,以及作者又如何面對處理這些問題」,抑或想一窺那類「陸生 VS 臺灣」文字經常呈現出來對臺灣的愛恨情仇的讀者,只能說一聲,抱歉了!
前言
我,36歲。在這個本該相夫教子、承受人生重任的年齡,我離開家庭和職場,來到臺灣,重返校園,開始了社會學的學習生涯。OMG!其實我和你一樣感到驚訝——因為眼前的一切並不在我的計畫之中,然而,它就這樣真真實實地發生了。我想,這段生涯無論是對我個人而言,還是對我周遭的世界而言,都是很特別、也很難得的一次經歷。它讓我成為一個觀察者,同時也是被觀察者,去思考:是什麼固化或者改變了我們的觀念?又是什麼決定了我們人生的軌跡?
我,36歲。在這個本該相夫教子、承受人生重任的年齡,我離開家庭和職場,來到臺灣,重返校園,開始了社會學的學習生涯。OMG!其實我和你一樣感到驚訝——因為眼前的一切並不在我的計畫之中,然而,它就這樣真真實實地發生了。我想,這段生涯無論是對我個人而言,還是對我周遭的世界而言,都是很特別、也很難得的一次經歷。它讓我成為一個觀察者,同時也是被觀察者,去思考:是什麼固化或者改變了我們的觀念?又是什麼決定了我們人生的軌跡?
一、職場,幸福的告別
大學畢業至今,整整十三年時間,我先後在中國的五個城市工作和生活,搬了大約十次的家,主要服務了三家有傳媒背景的廣告公司,從事包括平面設計、文案策劃、活動執行、收視率分析以及媒體推廣等的工作。我很熱愛我的大學專業——廣告學,即使它除了好玩,並沒有太過高深的專業性;我很熱愛我所服務過的每一家公司,即使它們都曾經帶給我或多或少的辛勞與困苦;我也很熱愛我所從事的傳媒與廣告行業,儘管在很多人的眼中,廣告人跟房產仲介、保險銷售是一類的,經常被認為是一種欺騙或是干擾……
過去的我是幸運的,因為我投入青春與熱情在自己喜歡的領域,同時也獲得了很多的回報,包括我的生活經歷、工作經驗、可以信賴的朋友,還有可以支援我繼續讀書的經濟收入;現在的我同樣是幸運的,因為我的生命並沒有被世俗的藩籬所約束,不必聽父母的嘮叨、不必看老闆的臉色、不必受老公的脾氣、不必朝九晚五、不必柴米油鹽……在同齡人花錢、花時間培養下一代的時候,我投資我自己,與一群小我十幾歲的孩子成了同窗,這種身分與環境的轉變讓我感覺自己也彷佛年輕了許多。
然而,這種轉變並不僅僅是「幸運」二字可以解釋的,其過程也絕非是一帆風順的——來自家人、朋友、同事,以及新環境的種種聲音讓我不由得開始自我審視——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,我必須找出一個答案或是一種說法,好讓所有的人能夠信服並接受我的行為。可是,我只不過是選擇了一種我認為最適合、又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的生活方式,這難道真的需要解釋嗎?我該如何解釋……
二、臺灣,遙遠卻不陌生
在辦理辭職和申請大學的過程中,我並沒有事先跟家人商量,而是在準備赴臺手續的時候才告訴他們,所以老爸老媽對此表示頗為震驚。與我此前去深圳和北京工作不同,這次是臺灣——一個在他們那一輩人的眼中充滿了政治色彩的神秘地方。老媽說:妳都多大了!等念完書回來都四十了,哪家公司還敢要妳?再說,妳還結不結婚,要等到什麼時候生小孩?表姐說:咱們這歲數還能念書嗎?我生完孩子以後記性變得特別差,妳過去能跟得上嗎?舅舅說:胡鬧!我……
與家人的焦慮不同,朋友們對我的決定表示出了更多的贊同,甚至是羡慕。在我們這一代人眼裡,臺灣是瓊瑤、是小虎隊、是流星花園,是一個瓜果飄香、海鮮肥美、小吃遍地的旅遊勝地。友人說:在北京讀個MBA也要十幾萬,還是去臺灣好,順便還能旅遊。友人說:要好好珍惜妳現在的自由,以後有了孩子,想去哪兒都不行了,只能等退休。友人說:妳這就是逃避,逃避工作和情感上的失敗,妳去臺灣念書能解決什麼問題?我……
其實,在當今的中國,至少在大中城市,像我一樣重返校園的人有很多,無論男女。一方面,是行業的快速發展要求從業者不斷補充新的知識;另一方面,是高等教育的擴招後帶來了學歷貶值,想要在職場謀得更高的位置,就必須有更高的學歷。這讓我想起了新近學習的「社會分層」理論(韋伯的經濟、聲望和權力),在幾何學中,三點可以決定一個面,而這個面就是我們所處的社會分層。我想,當經濟和權力兩個點無法由自己掌控的時候,唯有通過提高聲望(教育)這個點,才能使我們的人生更進一步吧。
來到臺灣,一切都很新鮮,卻又並不陌生。記得小時候我們總是喜歡講「港臺」,什麼港臺明星、港臺小說、港臺電影……然而,到了臺灣以後我才發現,這裡不僅在地理位置上離香港很遠,在文化和生活方面也有著明顯的差異。從個人角度來看,臺灣的社會更好溝通,也更容易理解。在這裡,我有很多小而有趣的發現,比如:臺灣人無論是走路還是做事,總有一種不急不緩的節奏,不像香港人那麼喜歡趕,也不像大陸人那麼喜歡搶;臺灣的電視臺很吵,總有一群人在爭辯,而臺灣的百姓卻是非常的和氣與友善,相比之下,大陸的媒體從來不吵架,但百姓的抱怨之聲卻不小;臺灣的同學都很謙卑,這與我在大陸的觀感剛好相反,以往在大陸看到的大多是臺灣的演藝人員,他們很外向、很活潑,能言善辯(只有周杰倫是異類),而我接觸到的臺灣年輕人,大多禮貌而謙遜——這可能是因為他們保留了更多的儒家傳統。
三、校園,逆行的實踐
進入輔大,初次見面的師長和同學,最常問我的兩個問題是:妳為什麼來臺灣?妳為什麼選擇社會學?其實,這兩個問題我也沒有標準答案。關於第一個問題,我的答案是:因為臺灣與大陸有著相近的語言環境和生活習慣,有美麗的風景和美味的小吃。當然,還有一些不那麼主要、卻也真實存在的原因——我不會說我來臺灣是為了躲避霧霾;我不會說是因為臺灣的碩士不用考試;也不會說是因為這裡的學費比香港或其它地區便宜……關於第二個問題,我的答案是:我認為我的社會化程度是我讀這個專業的優勢。當然,我不會說是因為這個專業的畢業學分少;不會說傳播學院對英文的要求高;也不會說其它學科的專業性太強(例如法律、金融),以至於我無從下手……哇哦,妳看我是有多麼地社會化呀!
社會學的老師也很社會化,他們看問題的角度既可以很多元,也可以很尖銳,在教學中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。記得有一次,跟「對象物社會學」的魯老師溝通,我表示自己已經很努力地想要接受他的理論,但是內心卻有一個很強大的力量在排斥、在對抗。魯老師想了想,說這很正常。我想,這大概就是年齡和經驗帶來的弊端吧——年紀越大的人越容易固執、不容易改變。
其實還有一個問題,從來沒有人問過我。那就是:你來臺灣讀書,錢從哪兒來?我覺得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。因為,我這個年齡已經不允許我再伸手向父母要錢了(父母不跟我要錢已經很幸福了),但是作為陸生的我們是不被允許在臺灣打工的。也就是說,在臺灣期間,我只能坐吃山空——這樣的日子會不會有精神壓力?其他的重返校園者會不會也遇到同樣的問題?當然,我們會提前做好經濟上的準備,但計畫總是沒有變化快——經濟上的壓力會讓我們想要儘快地完成學業,回到屬於我們的社會階層;而這種短暫的離開,又會帶來身體和心靈上的別樣體驗,讓我們想要繼續。
作為一個重返校園的人,我非常珍惜當下的學習時光,因為它更單純、也更自由,儘管閱讀文獻和撰寫報告也會讓我抓狂,但是相較於職場來說,這些問題更容易應對——畢竟,老師不是老闆。我想,對於傳統教育(先學習、後社會)而言,我是一種逆行的實踐(先社會、後學習),這對教育和社會來說,都是一種有益的嘗試,因為在未來,學習將不再是某個年齡的特權,而應該是一輩子的修行。尤其是像社會學這樣具有思想和心靈層面引導作用的學科,會在社會分工日益細化的今天,幫助人們從所謂的專業化牢籠裡跳脫出來,感受自己作為一個人,而不是一個社會機器的存在。
四、年齡,WHO CARES?
一位同齡的女生,從來不會向身邊的朋友透露自己的年齡。當有二十幾歲的小夥伴對她說:妳知道嗎?XX已經三十歲了!三十歲了!好恐怖哦!她就會在心底裡暗自慶幸。其實,如果回憶一下我們二十出頭的時候,也認為女人在三十歲以後就應該去死了,至於是三十歲還是三十六歲,在二十歲的眼睛裡,幾乎沒有分別。所以我想說,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追求完美和不斷接受不完美的過程,年齡、身高、體重……這些問題,你如果介意,它就是問題;你如果不介意,它就不是問題。
記得臺灣文案天后李欣頻的一句話:「不要拿著別人的地圖,找自己的路。」的確,現代人已經習慣了用越來越多的標籤去定義自我,什麼樣的牌子決定了我們的品味,什麼樣的工作決定我們的地位,然而一旦去除這些標籤,我們用什麼來定位自我?我們是否還知道自己是誰?別人是否還能認出我們是誰?今天的我,不再是某公司的經理、也不是年薪頗優的白領,更不是一個在職場裡苦苦掙扎和求職未遂的中年人——我只是一名學生,我與一些二十出頭的臺灣孩子們一起學習,是因為在社會學的領域,我們有著相似的起點和追求,這就是共性、是因緣,沒有其它。
學習這件事,在一個年齡階段是必需品,在另一個年齡階段就是奢侈品,而我,正在享受這份奢侈品。在從社會到校園的轉變過程中,我去除了一些以往的標籤,又添加了一些新的標籤;同樣的,我去除了一些以往的朋友,又認識了一些新的夥伴。在生活的加加減減中,我漸漸清楚了什麼是應該放手的、什麼是值得珍惜的——生命是一個很奇妙的過程,有時候,它不僅需要努力地奔跑,還需要安心地等待。很幸運,在這條尋找自我、尋找未來的路上,依然有美麗的風景和可愛的夥伴,而我,也依然喜歡現在的自己。
大學畢業至今,整整十三年時間,我先後在中國的五個城市工作和生活,搬了大約十次的家,主要服務了三家有傳媒背景的廣告公司,從事包括平面設計、文案策劃、活動執行、收視率分析以及媒體推廣等的工作。我很熱愛我的大學專業——廣告學,即使它除了好玩,並沒有太過高深的專業性;我很熱愛我所服務過的每一家公司,即使它們都曾經帶給我或多或少的辛勞與困苦;我也很熱愛我所從事的傳媒與廣告行業,儘管在很多人的眼中,廣告人跟房產仲介、保險銷售是一類的,經常被認為是一種欺騙或是干擾……
過去的我是幸運的,因為我投入青春與熱情在自己喜歡的領域,同時也獲得了很多的回報,包括我的生活經歷、工作經驗、可以信賴的朋友,還有可以支援我繼續讀書的經濟收入;現在的我同樣是幸運的,因為我的生命並沒有被世俗的藩籬所約束,不必聽父母的嘮叨、不必看老闆的臉色、不必受老公的脾氣、不必朝九晚五、不必柴米油鹽……在同齡人花錢、花時間培養下一代的時候,我投資我自己,與一群小我十幾歲的孩子成了同窗,這種身分與環境的轉變讓我感覺自己也彷佛年輕了許多。
然而,這種轉變並不僅僅是「幸運」二字可以解釋的,其過程也絕非是一帆風順的——來自家人、朋友、同事,以及新環境的種種聲音讓我不由得開始自我審視——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,我必須找出一個答案或是一種說法,好讓所有的人能夠信服並接受我的行為。可是,我只不過是選擇了一種我認為最適合、又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的生活方式,這難道真的需要解釋嗎?我該如何解釋……
二、臺灣,遙遠卻不陌生
在辦理辭職和申請大學的過程中,我並沒有事先跟家人商量,而是在準備赴臺手續的時候才告訴他們,所以老爸老媽對此表示頗為震驚。與我此前去深圳和北京工作不同,這次是臺灣——一個在他們那一輩人的眼中充滿了政治色彩的神秘地方。老媽說:妳都多大了!等念完書回來都四十了,哪家公司還敢要妳?再說,妳還結不結婚,要等到什麼時候生小孩?表姐說:咱們這歲數還能念書嗎?我生完孩子以後記性變得特別差,妳過去能跟得上嗎?舅舅說:胡鬧!我……
與家人的焦慮不同,朋友們對我的決定表示出了更多的贊同,甚至是羡慕。在我們這一代人眼裡,臺灣是瓊瑤、是小虎隊、是流星花園,是一個瓜果飄香、海鮮肥美、小吃遍地的旅遊勝地。友人說:在北京讀個MBA也要十幾萬,還是去臺灣好,順便還能旅遊。友人說:要好好珍惜妳現在的自由,以後有了孩子,想去哪兒都不行了,只能等退休。友人說:妳這就是逃避,逃避工作和情感上的失敗,妳去臺灣念書能解決什麼問題?我……
其實,在當今的中國,至少在大中城市,像我一樣重返校園的人有很多,無論男女。一方面,是行業的快速發展要求從業者不斷補充新的知識;另一方面,是高等教育的擴招後帶來了學歷貶值,想要在職場謀得更高的位置,就必須有更高的學歷。這讓我想起了新近學習的「社會分層」理論(韋伯的經濟、聲望和權力),在幾何學中,三點可以決定一個面,而這個面就是我們所處的社會分層。我想,當經濟和權力兩個點無法由自己掌控的時候,唯有通過提高聲望(教育)這個點,才能使我們的人生更進一步吧。
來到臺灣,一切都很新鮮,卻又並不陌生。記得小時候我們總是喜歡講「港臺」,什麼港臺明星、港臺小說、港臺電影……然而,到了臺灣以後我才發現,這裡不僅在地理位置上離香港很遠,在文化和生活方面也有著明顯的差異。從個人角度來看,臺灣的社會更好溝通,也更容易理解。在這裡,我有很多小而有趣的發現,比如:臺灣人無論是走路還是做事,總有一種不急不緩的節奏,不像香港人那麼喜歡趕,也不像大陸人那麼喜歡搶;臺灣的電視臺很吵,總有一群人在爭辯,而臺灣的百姓卻是非常的和氣與友善,相比之下,大陸的媒體從來不吵架,但百姓的抱怨之聲卻不小;臺灣的同學都很謙卑,這與我在大陸的觀感剛好相反,以往在大陸看到的大多是臺灣的演藝人員,他們很外向、很活潑,能言善辯(只有周杰倫是異類),而我接觸到的臺灣年輕人,大多禮貌而謙遜——這可能是因為他們保留了更多的儒家傳統。
三、校園,逆行的實踐
進入輔大,初次見面的師長和同學,最常問我的兩個問題是:妳為什麼來臺灣?妳為什麼選擇社會學?其實,這兩個問題我也沒有標準答案。關於第一個問題,我的答案是:因為臺灣與大陸有著相近的語言環境和生活習慣,有美麗的風景和美味的小吃。當然,還有一些不那麼主要、卻也真實存在的原因——我不會說我來臺灣是為了躲避霧霾;我不會說是因為臺灣的碩士不用考試;也不會說是因為這裡的學費比香港或其它地區便宜……關於第二個問題,我的答案是:我認為我的社會化程度是我讀這個專業的優勢。當然,我不會說是因為這個專業的畢業學分少;不會說傳播學院對英文的要求高;也不會說其它學科的專業性太強(例如法律、金融),以至於我無從下手……哇哦,妳看我是有多麼地社會化呀!
社會學的老師也很社會化,他們看問題的角度既可以很多元,也可以很尖銳,在教學中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。記得有一次,跟「對象物社會學」的魯老師溝通,我表示自己已經很努力地想要接受他的理論,但是內心卻有一個很強大的力量在排斥、在對抗。魯老師想了想,說這很正常。我想,這大概就是年齡和經驗帶來的弊端吧——年紀越大的人越容易固執、不容易改變。
其實還有一個問題,從來沒有人問過我。那就是:你來臺灣讀書,錢從哪兒來?我覺得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。因為,我這個年齡已經不允許我再伸手向父母要錢了(父母不跟我要錢已經很幸福了),但是作為陸生的我們是不被允許在臺灣打工的。也就是說,在臺灣期間,我只能坐吃山空——這樣的日子會不會有精神壓力?其他的重返校園者會不會也遇到同樣的問題?當然,我們會提前做好經濟上的準備,但計畫總是沒有變化快——經濟上的壓力會讓我們想要儘快地完成學業,回到屬於我們的社會階層;而這種短暫的離開,又會帶來身體和心靈上的別樣體驗,讓我們想要繼續。
作為一個重返校園的人,我非常珍惜當下的學習時光,因為它更單純、也更自由,儘管閱讀文獻和撰寫報告也會讓我抓狂,但是相較於職場來說,這些問題更容易應對——畢竟,老師不是老闆。我想,對於傳統教育(先學習、後社會)而言,我是一種逆行的實踐(先社會、後學習),這對教育和社會來說,都是一種有益的嘗試,因為在未來,學習將不再是某個年齡的特權,而應該是一輩子的修行。尤其是像社會學這樣具有思想和心靈層面引導作用的學科,會在社會分工日益細化的今天,幫助人們從所謂的專業化牢籠裡跳脫出來,感受自己作為一個人,而不是一個社會機器的存在。
四、年齡,WHO CARES?
一位同齡的女生,從來不會向身邊的朋友透露自己的年齡。當有二十幾歲的小夥伴對她說:妳知道嗎?XX已經三十歲了!三十歲了!好恐怖哦!她就會在心底裡暗自慶幸。其實,如果回憶一下我們二十出頭的時候,也認為女人在三十歲以後就應該去死了,至於是三十歲還是三十六歲,在二十歲的眼睛裡,幾乎沒有分別。所以我想說,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追求完美和不斷接受不完美的過程,年齡、身高、體重……這些問題,你如果介意,它就是問題;你如果不介意,它就不是問題。
記得臺灣文案天后李欣頻的一句話:「不要拿著別人的地圖,找自己的路。」的確,現代人已經習慣了用越來越多的標籤去定義自我,什麼樣的牌子決定了我們的品味,什麼樣的工作決定我們的地位,然而一旦去除這些標籤,我們用什麼來定位自我?我們是否還知道自己是誰?別人是否還能認出我們是誰?今天的我,不再是某公司的經理、也不是年薪頗優的白領,更不是一個在職場裡苦苦掙扎和求職未遂的中年人——我只是一名學生,我與一些二十出頭的臺灣孩子們一起學習,是因為在社會學的領域,我們有著相似的起點和追求,這就是共性、是因緣,沒有其它。
學習這件事,在一個年齡階段是必需品,在另一個年齡階段就是奢侈品,而我,正在享受這份奢侈品。在從社會到校園的轉變過程中,我去除了一些以往的標籤,又添加了一些新的標籤;同樣的,我去除了一些以往的朋友,又認識了一些新的夥伴。在生活的加加減減中,我漸漸清楚了什麼是應該放手的、什麼是值得珍惜的——生命是一個很奇妙的過程,有時候,它不僅需要努力地奔跑,還需要安心地等待。很幸運,在這條尋找自我、尋找未來的路上,依然有美麗的風景和可愛的夥伴,而我,也依然喜歡現在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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